旭日旗和軍國主義有關嗎？

作者：俞天任
來源：《風聲》月刊 2013年 10月號

作者簡介：笔名「冰冷雨天」，旅日知名博客，著有《冰眼看日本》、《浩瀚大洋是赌场》、《谁在统治着日本》等多本著作。

日本旭日旗近來突然變得很矚目，鬧得沸沸揚揚。
最近一次是足球東亞四強賽中鬧出來的。今年7月28 日，在韓國舉行的韓日比賽之後，因為韓國球迷在比賽場地打出1909年在哈爾濱所刺殺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的韓國人安重根巨幅畫像，日本向國際足聯提出申訴，認為韓國球迷的舉動違反了奧林匹克精神，而韓國方面的理由則是日本違反在先，因為日本球迷在比賽場地打出的旭日旗傷害了韓國人的民族感情。
所謂「旭日旗」是指在日本的太陽旗之上再加上放射性光芒的那種旗。日本國旗只有太陽而沒有光芒，在日本被稱為「日章旗」。對於日本人來說，「日本」這個國名的含義就是「日出之國」，無論是日章旗還是旭日旗都表示了太陽，代表了日本民族的太陽崇拜，但是日章旗所表示的只是一種靜態效果，而旭日旗則表示著「旭日東昇」這麼一個動態含義，英語就是用「Rising Sun Flag」來表示旭日旗。
從視覺效果來說，因為旭日旗中紅色所佔面積比日章旗要大得多，對觀眾的視覺衝擊也大得多。所以，光芒間隔為22.5度的16根光芒的旭日旗（所謂十六條旭日旗）在1870年被兵部省定為陸軍軍旗，舊日本海軍沒有海軍軍旗，1889年則把太陽略微向旗桿方向偏一點的旭日旗作為軍艦旗，這樣十六條旭日旗在戰前的日本被視為國旗，和日章旗有同等地位。無須諱言，這種視覺衝擊在日本軍國主義的受害者看來象徵著一种血腥效果，所以韓國人對旭日旗抱有這樣的感情也很自然。
除了前幾年某位電影演員可能因為無知而在紐約發生過一宗穿上旭日旗花樣的衣服作為時裝的事件之外，戰後在中國沒有直接發生過和旭日旗有關的事件。但筆者很清晰地記得有過這麼一件事：大概是1964年左右在中蘇友好大廈（現在叫上海展覽館）舉辦過一次日本工業產品展覽會，會場上當然掛了太陽旗，那是太陽旗戰後第一次出現在上海，對上海市民的衝擊很大，各單位都專門召開會議宣講「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線」來向大家解釋，可見遭受過日本軍國主義侵略的各國人民對那面旗幟的憎惡。從這個觀點來看，把旭日旗和德國的納粹旗相提並論也不是不好理解。
但問題在於，還真不能把旭日旗和納粹旗相提並論。德國納粹黨是被紐倫堡審判定了性的犯罪組織，所以納粹旗是非法的。但是東京審判雖然定了25個甲級戰犯的罪並絞死了其中的七人，但對日本軍國主義的罪行到底應該由誰負擔這個問題卻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雖然在麥克阿瑟的主持下日本帝國的武裝被解除了，但解除的理由只是因為不讓日本帝國再度擁有發動戰爭的能力，而並不是因為日本帝國陸海軍是犯罪組織，所以繼續使用舊日本帝國陸海軍的旗幟並不犯忌。
不但不犯忌，而且還在繼續使用著，比如現在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軍艦旗也就是和帝國海軍軍艦旗一樣，是那種偏向旗桿方向的十六條旭日旗，因為日本海上自衛隊實際是從舊帝國海軍平行滑過來的。和陸上自衛隊不同，舊帝國海軍和海上自衛隊之間幾乎沒有斷點，太平洋戰爭結束之後，舊帝國海軍在美軍監督下，開始了從海外撤兵撤僑的行動，朝鮮戰爭開始之後，甚至都偷偷摸摸地去參加過掃雷行動，再往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海上自衛隊。所以旗幟什麼的沒有變化就是很正常的了，再加上戰後始終有一種關於舊日本軍的「海軍好陸軍壞」理論，這就使得人們更加不會去過問海軍還在使用旭日旗了。
同樣的旗幟問題到了陸上自衛隊就不一樣了。陸上自衛隊使用十六條旭日旗的提案理所當然地被否決了，現在的隊旗是八條旭日旗，雖然也是放著光芒的太陽旗，但是看上去的效果和原來的十六條旭日旗完全不一樣。
現在在日本街頭最能看見裝飾有旭日旗圖案的地方就是用高音喇叭嗚哇亂喊的右翼組織街宣車，可能正因為這個原因人們才會把旭日旗和右翼思潮聯繫在一起。旭日旗和舊日本帝國陸海軍有很深的關係，但要說「旭日旗就代表了日本軍國主義」也不一定就是事實。日本在戰後經過麥克阿瑟主導的民主改革，能夠催生軍國主義的土壤實際已經不復存在，但除了自衛隊關係之外，旭日旗作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也一直存在著，而且那種存在怎麼看來也和軍國主義沒有關係。

日本球隊也喜歡用旭日旗

西班牙鬥牛士們向牛揮動紅布來刺激牛，可能紅色確實有促進腎上腺素分泌的作用，所以日本人在看體育比賽時也喜歡用旭日旗加油打氣。國家隊比賽時當然這樣，就是非國家隊的啦啦隊也有用旭日旗的，一般隊旗隊徽如果是以紅色為基本色調的運動隊就很喜歡用旭日旗，比如職業足球裡的浦和紅鑽、廣島三箭的啦啦隊都喜歡扛一面旭日旗來為自己的球隊加油打氣，職業棒球裡的中日龍隊也是這樣。
在現代日本青年人眼裡，旭日旗更有一種野性和反抗的含義，所以除了在體育比賽這種競技場合裡能見到之外，連暴走族組織的服裝上也經常使用旭日旗作為裝飾。在這些場合出現的旭日旗和「軍國主義復活」基本上扯不上關係。
實際上，就連公認思想屬於自由派左翼的《朝日新聞》，社旗都是旭日旗，只不過是24條光芒的旭日旗。就連發源於韓國的統一教會，會徽設計也和旭日旗很相像。但這兩件設計在韓國都沒有引發什麼問題，因為韓國人也知道起碼朝日新聞和統一教會扯不到軍國主義或者右翼上去。實際上韓國對於旭日旗的批判也就是最近這幾年才開始的，一直使用旭日旗的日本海上自衛隊和韓國海軍保持著良好關係，兩國間常有艦艇互訪，旭日旗從來沒有成為過障礙，所以實際上並不是因為日本的旭日旗引起日韓關係緊張，而是日韓關係的緊張使得韓國人用另一種眼神在看旭日旗。 ■